斯诺迷迷糊糊睡到天亮。
在凯匹特,他会为了烫熨唯一的衬衫而不得不早起,在十二区,军营更不会让他们睡懒觉。
这是他人生为数不多的自然醒来的早晨外面依然不见露西格雷的身影,那片远离文明的乡野情景仿佛罩上一层纱,能见度很差,看样子会有一场雨。
当然悬挂在门廊下的鸭子也是挡住光线的罪魁祸首之一。
风干的肉制品?这可是战时不可多得的美味。
斯诺嘴里泌出口水,他看见门口放着托盘,上面一只盛有牛奶的杯子,一盘绿色切成瓣状的食物。
他走过去端起托盘,刚拿起杯子,又犹豫了一下,换成拿那绿色的水果一样的食物到鼻子边闻,谢天谢地,是水果的气味,虽然很淡,至少能吃。
可东西吃进嘴里,还没成熟的果实口感,令他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慢慢嚼碎,如嚼蜡地吞下一瓣后,他再也没有胃口,心情又跌到谷底。
难以想象入睡前还觉得这里可以呆,现在他又不确定了。
雨落得很快,又急又密,天色暗沉得像要倾倒下来。
斯诺隐隐约约听到屋子周围有轰隆隆的声音,仔细听了会儿,声音是从屋子后方来的。
斯诺走到门廊下,就见屋子后黑压压一片树林,树群撕扯在风中摇摆,晃得最凶的地方,树木下端突然折断,冲出一个大东西。
那东西就冲过人眼前,带着四个轮子头也不回地冲向湖水,直到一头扎进湿地里。
再三确认了很久,直到不得不接受现实,这是一辆巴士车。
斯诺看到那辆巴士车的门打开了,穿着睡衣的露西格雷踉踉跄跄跳下来。
看见露西格雷从巴士车上下来,可比荒郊野外的森林里冲出一辆巴士车更让人不敢相信。
因为塞亚纳斯从废弃工厂的仓库里运出去的那些东西,可不正安装在湖边那辆巴士车上吗?
尽管改装了很多地方,但这种战前的社区交通工具,年纪比斯诺还大,还以为早就成了废铁,也不知怎么就被这群考维人搞到手,本事可不小。
视线里,露西格雷不得不淋着雨,一脚深一脚浅往前移动,斯诺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但很快,他就没法高兴了。
“得想办法把车拖出来。”露西格雷也加入到门廊下躲雨,她没有看斯诺,严格来说,她现在的样子很不适合在男人面前出现,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像一只掉进汤里的鸡,但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她眼里只有那辆车。
“这东西不能被人看到。”
那我就是盟友了?斯诺想。
雨停了。
斯诺也终于踏入露西格雷的私人空间。
凯匹特引吭高歌的女贡品,到十二区的发明家,到底哪一个才是露西格雷的真面目?
到踏上车门之前,斯诺都以为这是玩具,模型一类。
但他看到的是一个房间,如果房间有性别的话,眼前的“它”,就是女性。
是哪个考维人天才想出来将住房与巴士结合的?它还有崭新的水槽!
斯诺好奇地打量内部空间,那些伸缩折叠设备,在尽最大可能为人的活动腾出地方,虽然有些旧,拼接痕迹明显,但不得不说别出心裁,充满巧思。
出于礼貌,他没有碰,当他眼里的好奇退去,问题就浮出。
“这是你改装的吗?露西格雷。”
露西格雷依旧没有正面回答他,她抄手等在过道里,忍耐着和他呆在一个空间,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你到底帮不帮忙?
斯诺可不想放过让她开口的机会,微抬下巴,等着她回答。
他以有限的经验扫视过驾驶台,再到凌乱的伸缩床,看上去主人入睡前忘了刹车防滑之类的措施,也许是睡着,让她忘了这回事,总之,改装过的社区巴士冲出树林,可见这样笨重的东西对一个女孩来说,还是过于复杂了。
但他想错了。
露西格雷看出他没有帮忙的意思,自己下车去侧面车厢取出千斤顶。
斯诺站在窗口提醒她:“你这样没法着力,得等到天晴之后,地面坚硬了才能用。”
露西格雷却搬来几块大石头,垫在千斤顶下。
她不可能成功的。
斯诺还是下车来到她身后,绅士不能在女士干活时,还为她增加负担,只不过他稍微保持了点距离,长着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不太愿意接触到机油和污泥,但也不能怪他,谁叫他现在就一件衬衣呢?
很快,露西格雷使用工具时,泥水飞溅出来,甩到后面的斯诺身上。
她发现了,冲着隐忍不发作的贵公子抱歉地笑。
“你是故意的?”科里奥兰纳斯黑着脸说。
“我没看见你。”露西格雷说完,接着又鼓励他,“就这样,科里奥兰纳斯,继续保持距离。”
她果然是故意的!
忽然,斯诺听到他们身后有声音,但已经晚了,巴士车挡住他们的身形,自然也挡住了别人,再加泥土吸收足音,戴着面罩的不速之客手持短枪绕到他们身后,冰冷的枪管正好对准转头的斯诺。
斯诺抓过露西格雷挡在身后,下意识看向一边的工具箱,不想这个动作引起对方警觉,一个大高个冲出来,精准击中他要害,把他打倒在地。
这下好了,斯诺整个人在泥地里滚一遭。
他的脸贴着泥水,又被当破麻袋拽起来,这时,斯诺才明白露西格雷所说,“不想被人看见”是什么意思。
目标太大,谁也别想藏着。